我從小家裡就養狗,從有記憶以來就一直跟狗生活在一起,很喜歡狗,很注意他們。一開始家裡養的兩隻狗比較大- 雖然比起我們山上的狗,真的不能稱為大;爸媽覺得處理大狗的屎尿麻煩,後來就改養小型狗,現在家裡的狗是第五隻,從小養到現在 14 歲,1.8 公斤的吉娃娃。
小時候夢想養一屋子狗,一屋子的大狗,開門回家就被大狗撲倒。2019 年 12 月,開始工作了一段時間,心想應該是時候可以領養大狗了吧。
當時不認識獒犬,只是網路上查到有一間專門收容大型犬的「毛小孩幸福聯盟」,心想可以來看看喔!至於獒犬高加索犬,可能就跟黃金差不多吧?這樣就報名了遛狗趣。等了大概半個月,終於在一次開放活動收到通知。
經過佛學會大門的院子,我見到的第一隻獒犬是娜娜,第一個感覺是,奇怪,這隻狗怎麼那麼大!?我以為的大狗,就是黃金拉拉,怎麼有這麼大的狗?當時的犬職人是承曦,一直趕我們上去狗舍,說等等佛學會還有一隻七十公斤的獒犬要到了。走上狗舍鐵欄杆樓梯,右手邊第一個是高加索犬高麗菜,怎麼又比剛剛的娜娜再大一號!
「這個大,跟我的大不一樣。」
我看了一下,這麼大,抬起頭來就能吃到桌上的東西,不能養在家。後來我就很常一個人報名,來這裡做志工。第一次開車上來,不知道要用手機,車用導航很多路段收不到訊號,上山迷路,回去也迷路,一趟開了兩個小時,還差點被導航誤導開到沒有路的山邊,還好我下車看路,再往前開摔下去就完了。
第二次就比較熟,知道路了。所以 2019 年底起那個時候,到後來 2021 年 4 月真的當犬職人的這一年半的時間,一開始是有遛狗趣活動的時候上來,熟了以後,遇到乾媽們洗狗的時候,也一起上來,到後來上一代犬職人承曦要去救援狗的時候會 call 我一起去,慢慢變得比較頻繁。一個月兩次到一個月有時候六次。後來就變成大家說:你不用填報名表,自己來就好了啊。
為了照顧毛小孩,辭掉了原本的工作?
我原本在五股跟泰山工業區中間,大概離家 19 分鐘車程的公司,負責工業繪圖,機械設計的工作。2021 年疫情開始沒多久,那時的犬職人承曦準備去考消防員,我怕山上的狗沒有人照顧,有很多是我跟著去救援回來的,像自己的小孩,沒有人照顧,這樣不好吧!所以我想好吧!那不然我來。
從家裡到農莊,單趟就需要一小時車程。四月我提離職的當天,氣急敗壞的老闆不給交接,就叫我當天下午離開了。隔天週五我就上山了,週末也上山。到了週一家裡問我你不用上班嗎?我說我離職了,「你為什麼離職?」我說我要去山上照顧狗狗,爸爸沒有表現出來,可能知道生氣也沒有用,但媽媽生氣簡直是爆炸了。
犬職人的養成有哪些訓練步驟?
我覺得犬職人跟飼主都需要幾個訓練,或是條件。第一就是要跟狗狗熟悉,這是第一步。沒有熟悉感,很多事都不能做:換藥,灌食,護理等,通通都不能做,所以第一點是要跟狗狗要熟悉。
第二是了解他們的習性。你不會拿小杯子給他們喝水,不會幫他們買一塊,小尿布墊,你一定需要買到最大尺寸。他們的食物,你也不會準備少少的,你一定會準備,很大量。要了解他們的習性,你才知道他吃多少,尿多少,拉多少。
在狗狗受傷的時候,要有辦法帶牠去看醫生。生病的時候,要有辦法讓他上車,醫生診斷的時候,能夠配合移動,或是有辦法壓制狗狗。
第三就是要具備基本的體能,要有體力。在狗狗受傷的時候,要有辦法帶牠去看醫生。生病的時候,要有辦法讓他上車,醫生診斷的時候,能夠配合移動,或是有辦法壓制狗狗。有些大型犬的飼主沒有體能去控制或執行,就變成很多治療,他沒辦法做。比如說要看狗狗的口腔,有沒有辦法把手伸進去?如果體力沒那麼好,就可能需要一些方法,比如說沒辦法抱狗上車,那是不是可以做一個斜坡讓狗狗上車?沒辦法壓制狗狗,是不是需要請一個有辦法壓制狗狗的人,一起幫忙帶狗狗看醫生做診療?如果沒有車子,是不是有辦法請專門載狗狗的計程車幫忙送醫。
第四就是善於觀察。狗狗照顧一定會面對的是疾病與醫療。疾病大部分都會有些徵兆,雖然說獒犬的忍痛能力非常強,但你還是可以看得出一些徵兆。那些徵兆是非常重要的,可以讓你提早發現狗狗的一些疾病。腫瘤的話,它不會一開始就很大顆,它會從小顆腫瘤變成大顆腫瘤。能不能發現小顆的腫瘤,就是考驗你的觀察力。或是突然發現了狗狗移動的異狀,你可能會需要去推測觀察,是關節,是神經壓迫或者是年老的退化,或是急性的扭傷?這些都需要依賴自己的觀察跟判斷能力。
大概就是這四點吧,這對於犬職人來說是蠻重要的訓練,我覺得飼主也需要這個訓練,所有的飼主都應該有一個基本的了解。
怎麼觀察跟理解狗狗?
這個有關於健康的層面,還是關於行為的層面。行為來說,沒事就多看看。你怎麼判斷他們要生氣了?會不會咬這個人?要多看、多摸、多觀察。狗要咬人,通常會有一些警訊,例如可以看他的耳朵和尾巴,還有看他動作的轉變。像有的狗狗蠻明顯,當他在注意遠方的事情,或是門外的人或事情,他的耳朵會微微豎起來,然後尾巴,那時候會停住不動。要攻擊人,可能要採取措施的時候,尾巴會一下停住,不動的那時候,就要小心,他要啟動了。
那你覺得獒犬跟高加索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?
正常有社會化的獒犬跟高加索,和一般的米克斯,都一樣,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。唯一的差別,我覺得就是他們的地域性很容易養成。然後還有他們護主,這個個性也比較容易產生,他們會覺得主人很弱,要保護。
社會化程度比較高的像太妹,反而是人來的時候,他還滿開心的,但是其他狗狗,有人來的時候就是會保持警戒,這是需要訓練的。所以我想訓練他們的就是社會化,其他都還好,握手接球遊戲就免了。社會化的目的,就是幫助他們早日找到新的家庭。因為很少人會去領養一隻極度兇悍的狗,通常都是看對眼,然後又很可愛的,比較得人心。
我覺得獒犬,是真的比較難養。我家的狗已經 16 歲了,從出生到現在,看醫生的次數如果不含結紮,大概 10 次不到,但是狗舍的獒犬可能一隻一年就有 10 次。一是環境,他們很不適合台灣的氣候,所以腸胃道,皮膚都比較不好。二是他們的個性,因為獒犬跟高加索都很能忍痛,可能驍勇善戰的狗,不會輕易表現不舒服,不讓人知道他的弱點,通常不會輕易表現出來。所以變成你必須很密切去注意他們的狀況,而通常等你發現有狀況,通常都已經蠻嚴重的了。
成為全職人,最需要克服的考驗和挑戰是什麼
早上狗狗死了,但等一下還有活動,你必須要轉換心情,去完成該做的事。因為活動不能放著不管,事情還是要做,還有其他的狗狗需要靠我們去照顧他。
其實照顧方面是還好,主要是狗狗過世的時候,你要做的心情調適。我覺得這是一般人比較不知道的。
多數人可能覺得,可能是照顧的體力方面,困難度比較高。我覺得不是啦。我覺得是狗狗死掉了,你要怎麼去調適自己的心情?早上狗狗死了,但等一下還有活動,你必須要轉換心情,去完成該做的事。因為活動不能放著不管,事情還是要做,還有其他的狗狗需要靠我們去照顧他。
前幾天志工有問我,送走過幾隻狗?我算了一下,還蠻多的,大概有 7 隻,高麗菜、阿發,笑蓮,福智,白毛,熊熊還有威力。第一隻送走的高麗菜,那時還沒有正式進入協會擔任犬職人,我當天也不在山上,是事後通知我的。
其實對高麗菜的急救。如果是我當班,可能會採取跟承曦不一樣的決定。承曦在高麗菜走的前幾個小時發現高麗菜怪怪的,但他當時沒有拋下活動現場帶狗下山看醫生。如果是我,我會立刻衝下去,對,我會立刻衝下去,我覺得結果或許會不一樣吧?但這個判斷真的蠻不容易的,決定要快,有時候狗狗沒有辦法等你這麼久。
一個疾病,要開刀還是不開刀,沒辦法再想一下,因為通常有疾病的狗狗,體力都會慢慢衰退。他如果等你兩天,狗狗的體力已經不像兩天前,就有可能已經熬不過這次的手術了。所以下決定要快。
覺得全職人最像哪一種職業
護士,看護吧!因為我們不像醫生,沒辦法幫狗狗做治療醫療行為。幫他們做一些護理、基本的護理,按照醫生的指示給藥護理。但是遇到比較大的問題,護士還是要去請醫生過來,只是我們是把狗請過醫院。
還有一個,就是狗狗死掉的時候,犬職人要當送行者。我覺得蠻重要的。
平均一個月跑幾次獸醫院
之前陣子一個月要跑 10 次,最近狗狗比較穩定的話大概是一個月 7 次 8 次。如過是可以自己可以走的狗,一個犬職人帶著去看醫生沒問題,但是也看醫院附近的交通,如果是停車場離醫院比較遠,巨型犬不像小型犬,可能沒辦法跟診間說,你借我放一下,我去停個車。所以還要有人一起顧著狗。
緊急的醫療經驗
最緊急的急診,應該是娜娜被蛇咬的那一次吧。那個早上的第一個不正常,就是早上 8 點走向狗舍準備開工的時候,娜娜竟然從籠子的另一頭跑來歡迎我,他平常根本不管我的。
我當時還沒有發現,她嘴角有血。等我準備要給她餵藥再走近籠子才發現地板到處有血,娜娜的脖子腫了一大包,我覺得是被蛇咬的,但是到處找不到蛇,不能確定是哪一種毒蛇咬的,口水的材質已經變的,不是正常的濕潤水狀,而是像凝膠掛在嘴邊,動也不動。我想慘了慘了完蛋了,那不要拖,其他事都不做,不重要了,立刻先衝下山,八點五十五等在七堵的辛巴動物醫院等九點開門。
辛巴說除了血清,沒有更好的。但一般動物醫院不會準備血清,只能先打抗組織胺跟止血延緩一下,然後開始到處打電話找血清。一開始說彰化才有,但我們等不等得了,可能兩小時都沒有,超緊急的,新竹以北都找不到血清,後來是聯絡了**,建議聯絡惠明醫院有自行研發的解毒劑,才找到惠明。那個脖子的蛇毒腫塊,從第一天硬硬的一大塊結在下巴,第二天起慢慢軟化,往胸口位置慢慢下移,變軟變小。等到確認脫離險境穩定了,才放心在義工志工群組通報這次的狀況。那天原本排班只有我一個人,還是 11 點多請書嫻臨時上山幫我餵狗。
我覺得比較遺憾的,是笑蓮的離開。回想起來,一開始是有一些徵兆的,但是他們的忍耐力真的太強了。我們在她走的前幾天開始,發現她好像身體熱熱的,可是她吃睡跟活動,看起來全部正常,我們以為沒事。有一天,她就突然完全不吃,隔天我們馬上送醫院,但是帶去醫院檢查時,醫生診斷狀況已經很差了。從她不吃飯到死亡,就只有一個多禮拜,除了不吃飯的症狀,什麼都沒有。所以我因為笑蓮的經驗,給狗舍添購了體溫計,有問題就先量量看,像阿發不吃飯,馬上先量體溫,有發燒就沒有第二句話,直接送醫院檢查。
對狗狗照護的心得
我們從小到大的基礎教育,沒有這些知識,是隨著養寵物的人越來越多,社會越來越關心這個議題,才慢慢推展開來。
真的都是不經一事,不長一智。一開始不會知道那麼多,但是隨著看醫生的次數增加,你就會累積專業知識。有些醫療或是檢測的方法,細針採樣,電腦斷層,都是遇到後,才會知道還有這些方法可以運用。然候一隻狗的經驗,就會累積到下一隻狗的處理,方式或選項就會越來越多。這些選項,我覺得可以透過獸醫師舉辦講座,來對社會大眾做更多的宣導,或是如何察覺自己家狗狗的異狀。
我們從小到大的基礎教育,沒有這些知識,是隨著養寵物的人越來越多,社會越來越關心這個議題,才慢慢推展開來。現在蠻多的社團都在討論狗狗的醫療,病況的討論,醫生或診療方式的建議。比如網路上有人問,狗狗可能長一顆瘤,該怎麼辦?大家就會給一些意見。那些意見可以參考,但實際上還是要問獸醫師。
網路上討論說長了一顆腫瘤,你可以去篩檢看看等,你得到一個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法,這個方法不見得是百分之百正確,但是可以去詢問一下,獸醫師可不可行。
像我有一個特別經驗,就是 May,她有點半癱瘓了。那時候帶她去驗甲狀腺,有一點太低,所以然後就一直吃甲狀腺的藥。在今年,我得到一個資訊,討論到其實很多狗的甲狀腺低下,其實不是真正的低下。因為甲狀腺其實是波動的,你驗的時候,可能剛好是他那天的最低點。你以為的低,是因為在低點的時檢驗的結果,但其實是在正常範圍。所以現在有一個做法,是抽血去實驗室去驗一個指數,指數驗出來才可以確定甲狀腺是否真正低下。我們前陣子就去驗那個指數,然後發現妹的指數是正常的,但是她已經吃了一年多甲狀腺的藥了,這也是沒有遇過就不會想到的。
隨著後續新的知識,就要一直同步更新,這些新的治療方式,還有檢測手段。但一般飼主就真的要很有心,才有辦法知道這些新的事情。必須要一直去查有沒有什麼新的選擇或可能,很多事情我們也是這一兩年才知道的。例如這兩年才知道大型犬原來不能吃五穀飼料,因為五穀是會對大型犬的心臟不好。網路上社團會分享,可以去看這個症狀狗狗有沒有遇過。
大部分的人在社團都問哪位醫生比較好,比較少問自己應該要注要哪些症狀。問問題或是描述的時候,也比較一般性「我的狗狗腹瀉怎麼辦」「長了一顆腫瘤怎麼辦」。不像我們或是獸醫師觀點這麼詳細。
教學醫院「台大動物醫院」就有一個作法,他們會請學生先來訪問。他會從一開始,你發現他有異常的時候開始問診。比如說狗狗開始腹瀉這個問題,他會問假設:「開始腹瀉前,那她有吃什麼東西嗎?」「她前幾天有吃什麼,或是做什麼活動嗎?」「有去什麼山上喝了山泉水之類嗎?」「他除了腹瀉後,他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情況?」若是有奇怪可疑的情況,他們就會追問更多細節,藉此釐清問題。
像以前我之前去一個動物醫院,他們醫生接到一隻狗,就是怪怪的,像是中毒反應。他就問主人,「那你有沒有給他吃什麼?」主人就說,沒有啊,我沒有給他吃什麼。然後醫生急救救活了狗狗就帶回去,那應該沒事了。後來是飼主跑來醫院說,我知道問題在哪裡了,「因為我們家樓下中庭噴殺蟲劑藥」。每一個飼主的回答,都對醫生來說都是一塊拼圖,要把拼圖整個拼完整,資料收集或問題排查,就是考驗醫生的經驗,我也覺得我們在照護的心情很像一個臨床的醫生,我們跟醫生差得很遠,但我們很像在臨床實驗室工作。
給準備要養狗的人的建議
要當一個能幫狗狗排除萬難,解決問題的飼主。如果你能幫狗狗解決所有的問題,那狗就會過得幸福。我們有個領養的飼主,大樓管委會不給養,說不能養這麼大隻的,他就去找管委會拍桌子爭取,最後管委會同意。館長養狗,狗狗咬人面臨索賠,那就好好用鈔票解決; 如果不能去外面放風,那就準備一間遊樂室全部給狗住,還特別請人照顧。這也許誇張了但也不是一個不好的事情,這表示幫狗狗解決他遇到的問題。所以我覺得狗主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負責的決心,應該是說解決問題的能力。
擔任全職人最有成就感的事
照顧狗的每一件小事都很重要,發現他有什麼問題,就趕快帶去看醫生,不吃飯,就要幫他找原因,找方法讓他吃飯。最好的時候,就是每一隻狗,都被顧得好好的,該吃藥的就吃藥,該吃飯就吃飯,然後該洗澡的洗好澡——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,每隻狗狗都乖乖,好吃好睡,平平安安的就好,狗狗過著正常快樂的生活,不用學什麼才藝,不用大富大貴。該做能做的都做了,搞定每一天,每天都很踏實的過日子,我覺得這就是犬職人最有成就感的事。
其實就是狗狗照顧好,讓他們衣食無缺,我就很滿意了。中途之家,就是希望他們過的好好的,然後幫他們找到一個好好的家,這樣,對狗狗就是最完美的。
受訪小資料
- 單位:毛小孩幸福聯盟協會
- 犬職人:乃睿
- 年資:3 年
- 愛狗宣言:當一個能幫狗狗排除萬難,解決問題的飼主。如果你能幫狗狗解決所有的問題,那狗就會過得幸福。